对大教堂的迷恋
有14000个座位的杭州崇一堂
20世纪10年代初,共产主义当局和浙江省教会之间的斗争稍微缓和,但在这个十年的后期,冲突却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尽管在几年前,那场残酷的运动将一千多座教堂夷为平地,但该省的许多教会领袖仍然十分迷恋大型的教堂建筑。
随着中国经济的不断繁荣发展,在浙江省的各大城市,越来越多的基督徒变得非常富有,教会领袖发现他们所收到的奉献足够他们建造大型教堂。全省出现了许多西式大教堂,无论是三自教会还是注册的家庭教会,都建有这样的教堂。
许多浙江省的基督徒现在能出国旅行,在美国和其它地方看到的大教堂,往往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越大越好”似乎是当时的座右铭,浙江省的教会领袖现在有足够的钱来实现他们的雄心。
杭州崇一堂最初建立的时候非常简朴。1901年,中国内地会买了一块地,并在上面建了一间小礼拜堂。一百年之后的2003年,从会众那里收到四千万奉献之后,杭州崇一堂开始建造一座巨大的新大楼,并最终于2005年5月完工。这个庞大建筑物的主礼拜堂经常会有5500名信徒聚会,但在特殊节日,教会会举行大型的聚会,参会人数可达14000人。
温州市和浙江省的其它地方都出现了类似的大型建筑,看到这些宗教标志公开出现在共产党当局曾经发誓要使之成为“无宗教区”的地方,一些来访者深深为此感谢神。然而,看到教会如此强调建筑物,很多基督徒深感不安。他们认为,把大笔的钱花在建筑物上,以此来敬拜宣称“不住人手所造的殿”的神(徒17:24),是不明智的。
浙江省各个城市中的超大型教会和仍然是该省基督教脊梁的简陋家庭教会之间的对比是鲜明的。中国专家布伦特·富尔顿指出了中国“大教堂”心态的一些危险,他写道:
“温州作为中国基督徒人口最多的城市,以其高楼林立而闻名,其中一些类似于欧洲风格的大教堂,非常引人注目。用一位观察员的话来说:
‘建造教堂的竞争几乎成了一种风气。新教堂刚刚建好,就被拆掉重建!新建的教堂还没有坐满人,他们就开始建造更大更豪华的教堂。许多信徒错误地以为,缴纳十一奉献建造教堂,就是建造教会。他们相信这样做可讨神的喜悦,所以他们很高兴缴纳十一奉献建造教堂。教会经常利用教堂的建造项目来团结信徒。’”
随着岁月的流逝,有迹象表明,浙江省的许多教会领袖越来越厌倦对大型建筑的迷恋。他们发现建筑物并不能带来属灵生命的长进,也没有带来他们曾在小型聚会上曾经历到的圣灵同在,而财务费用已经成为教会不必要的负担。到2013年,一些观察人士注意到了重点的转变,其中有一个评论说:
“除了财务问题之外,中国的教堂建筑物还会带来在其他国家所没有的一系列全新挑战。教会可能被视为政治威胁,更不用说政策的变化可能会导致聚会场所被没收,甚至一接到通知(或毫无通知)就被拆毁。”
温州市的几位牧师承认,他们城市的一些大型场所已成为一种累赘。有一间只有几百名会众的教会,却拥有一座有一千个座位的新教堂,会众在里面聚会时,显得格外冷清。而另一间教会,约有一千名信徒每周定期在一座可容纳三千五百多人的教堂里聚会。拥有一座新教堂不再是一个积极的见证。这可能会成为政府官员和当地社区的笑柄。”
出人意料的转折
乐清市三自教会中的敬拜者
20世纪10年代,浙江省当局多次对教堂和信徒发起了攻击。在这个十年的中期,这种压力达到了沸点,一场清除十字架和拆毁教堂的新运动正式开始,并且要长期持续下去。
政府拆毁教堂的理由,往往是指控教堂没有取得建设许可证,或是违反了模糊的建筑法规。虽然在有些情况下这可能是真的,但大多数情况下,打击行动并没有任何法律依据,这说明他们的真正动机是阻止基督教的传播,而不是执行当地的法律法规。
2010年8月发生的一个事件预示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当时,约两百名公安人员闯入称为“祷告山”的祷告中心。这个由台州市的台山基督教家庭教会所拥有的建筑物,是一个信徒可以集中代祷的地方。然而在8月30日上午,几名年长的基督徒受到公安干扰,并被推到一边,随后公安开始拆除这栋建筑,直至把它变成一堆废墟。
到2014年,浙江省的基督教景观经历了一个令人震惊的转折,许多三自教会发现自己也在政府的整治范围之内。最引人注目的案件之一,是三江三自教会的大型教堂被拆毁,它是温州市高楼大夏中的地标。有消息传出,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已经包围了教堂,正在一块一块地拆除教堂时,听闻这个消息后,两百多名教会成员赶到了教堂。
教堂被拆毁后,信徒的抗议活动持续了数周,愤怒的信徒要求当局伸张正义。但当局对他们的呼求置若罔闻,两百多名示威的基督徒遭到逮捕,并被关进了监狱。
2014年5月,至少又有十间注册教会的教堂被拆毁,因为该国的无神论领导人似乎决心扭转该省基督教的发展趋势。与前几年不同,他们似乎不关心他们的行为会在全世界引起负面影响。2014年7月,温州市附近的平阳县的救恩大教堂是最新要被拆毁的教堂,但数百名成员把自己关在教堂内,与防暴警察对抗。
在这个全球即时通讯的时代,戴着头盔的防暴警察和信徒之间的冲突被人录了下来,并传送到全世界。录像显示,当数百人涌向警察,试图阻止他们进入教堂时,警察野蛮地殴打抗议者,并将他们拖走。
拆毁十字架运动
从2014年至2017年,政府拆毁了浙江省数千间教堂的十字架。
从2014年开始,政府对温州基督徒的压力似乎更专注于拆除城里装饰教堂的红色十字架,而不是拆除整个建筑。一名信徒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攻击可见的十字架,引申开来,就是攻击教会的公众形象,这源于共产党对社会中任何可能对其权力构成威胁的群体,都会非常关注。近几十年来,基督教吸引了许多年轻且受过良好教育的信徒,他们不仅对基督教信仰有强烈的个人忠诚,而且与海外的基督徒有密切联系。”
如果拆除十字架运动的主要目的是降低教会的可见性,也许浙江省正在发生的事情,与其说是控制教会,不如说是政党官员向教会表明态度:不可公开‘在我的后院’出现。无论如何,不管是公开还是私下里,教会都将会继续兴旺发展。”
当政府在2015年6月拆除东阳教堂顶上的十字架时,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十字架突然燃烧起来。
浙江省的拆除十字架运动始于2014年,随着它的势头越来越大,很快演变为其它形式的迫害。浙江省当局在打击基督教可见记号上的成功,似乎给其它省份的官员壮了胆,导致这个国家其它地方的基督徒受到了公开的攻击。
温州市的政府官员制定了一项称为‘三改一拆’的新政策,使得他们可以拆除、关闭或摧毁任何教堂建筑,只要他们认为这样做能改善教堂所在社区的状况。2016年5月,合法登记注册的朱垟教会正和政府谈判,讨论该把教会迁移到什么地方,然而突然间,一百多名公安冲进教堂,把它夷为平地。
接下来的星期天发生了动人的一幕,教会成员在他们教堂的废墟上举行礼拜。当很多成员跪在废墟中祈祷和敬拜时,有些成员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强烈反对野蛮的暴力强拆”、“执法违法、法理难容”、“当权者胡作非为”,表示了对政府也蛮行为的抗议。
2016年,朱垟教会的信徒在他们教堂的废墟上祷告。
回归残暴
虽然拆除教堂的十字架很大程度上是象征性的,2015年,浙江省当局加强了对基督徒的迫害。这一次,他们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建筑物上,而是开始以教会的主要领袖为目标,以捏造的各种重罪把他们中的许多人送进监狱。
2015年9月,一位名叫张崇主的三自教会牧师遭到逮捕,并被送到“指定地点接受监视居住”。那些地方也称为“黑监狱”,通常是废弃工厂、废品堆积场或看守严密的大楼等秘密场所,被关押的人在这些地方会受到残忍的折磨。被正式开除出三自教会后,张崇主被控犯有“为境外机构窃取、刺探、收买、非法提供国家秘密或情报罪。”
2016年初,圣爱基督教会的包国华牧师和刑文香师母因为反对拆除十字架,夫妇俩分别被判处14和12年有期徒刑。
在浙江省,许多其他牧师都受到类似的指控并被判入狱,2017年政府在许多三自教会的教堂中安装了摄像头,监控教会的活动和讲道,帮助官员用最新的面部识别软件识别教会成员。
最显著的逮捕事件是对顾约瑟牧师的逮捕,他是杭州市大型教会杭州崇一堂的牧师,许多著名的西方传道人曾在该教堂向大众讲道。
他的麻烦始于他大胆批评政府2014年的拆除十字架运动,尽管当时他是浙江省三自爱国运动和中国基督教协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2016年1月,顾约瑟牧师被迫离职,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接受审问,之后他被指控挪用教会资金。
神的国继续拓展
在这个困难时期,虽然许多备受瞩目的逮捕和迫害占据了浙江省的新闻头条,但神的国继续悄然扩展,成千上万的饥渴灵魂进入了救恩的门。浙江省两名基督徒寄出的信可帮助世界其它地方的人记得浙江省数百万信徒每天所面对的挣扎。第一封信来自一名最近被诊断患有癌症的年轻女基督徒:
“我得了乳腺癌。面对疾病,我非常恐惧。我才36岁。尽管我是一名信徒,但我还没准备好面对死亡。我还年轻,还没有真正过基督徒的生活。我也想为基督影响别人。我害怕死亡。我儿子才六岁,需要我照顾。我的丈夫是个好男人,这让我难以放手。我必须坚强,不要因为治疗的痛苦而陷入苦毒中。”
2018年温州市一间三自教会的告示牌,上面写着:“根据党和政府的相关文件精神,党员、干部、少年儿童、在校学生、现役军人,不得进入本堂参加教会活动。”
浙江省中许多曾花费巨资建造教堂的城市教会,现在正计算经济和属灵成本。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很容易忘记全省许多农村地区的数百万基督徒,这些农村地区的基督徒靠务农勉强维持生计,却显示出对耶稣的单纯信心。一间城市教会的基督徒将一批圣经送给省内的一间农村家庭教会后,相关人员收到了下面的感谢信:
“言语无法表达我们全家对你们送给我们圣经的感激之情。我们非常珍惜它们,每天都读神的道。学习我们主的话使我们的心充满了喜乐。这么多年来,我们渴望认识真理,现在我们每天都能明白更多,我们的信心也变得更加坚定。愿神祝福你们的舍己奉献,因你们的奉献,使我们能认识真理!”
纯朴的信心。宁波市的敬拜者。
社会主义圣经
随着地方政府逐步实施习近平总书记严厉打击中国“非法宗教”的政策,针对教会的压力从2017年起开始增大了。全浙江省的主日学校均被勒令关闭,许多基督徒日托中心的营业执照也被吊销。
政府似乎下定决心阻止浙江省的教会往未得之民差派宣教士。2018年1月,14个参与教会中东宣教项目的温州信徒在中国突然失联。几个星期没有他们的下落消息,直到2月中旬他们才再次出现。具体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们得释放的条件是什么,至今尚不清楚。
在一些地方,政府工作人员走访基督徒家庭,要求他们从家里撤下基督教海报和旗帜,换上毛泽东或习近平的照片。依靠政府养老金维持生计的老年信徒被告知要放弃信仰,拥护社会主义。一些人甚至被命令要停止感谢神供应他们的日常所需,转而感谢共产党,承认党是祝福的源头。
2018年末,有消息称,政府计划实施一个五年计划,修改圣经的部分内容,以“促进基督教中国化”。据报道:
“‘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计划在今年3月份举行的一次会议上被最终确定了下来,并由国家宗教事务局监督执行。为了使基督教‘中国化’(置于中国的控制之下),政府计划‘重新翻译’旧约,并对新约提供新的注释。”
重新翻译圣经将会用一些佛教经文和儒家教义对旧约进行总结,并对新约做出新的注释。
五年计划提议“将中国元素融入教会礼拜仪式、赞美诗歌、神职人员服饰及教堂建筑风格中。教会领袖必须宣誓效忠共产党。他们必须通过的第一个标准是他们能否公开承诺将坚持党的路线方针。”
与此同时,浙江省似乎处于控制基督教运动的中心。2018年10月的一份报告说:
“在浙江省两所高中就读的三百多名基督徒孩子被要求填写一份表格,声明他们不信仰任何宗教。
基督徒孩子有时会遇到‘羞辱’事件,但这种羞辱是阻止他们加入共青团,从而剥夺他们日后成为党员并享受党员特权的机会。
第一所学校有两百多名基督徒学生,老师要求他们重写问卷,声明他们“没有宗教信仰”。但再次填写问卷时,有一半的孩子坚称自己是基督徒。经过进一步警告后,最后除了一个孩子外,其他所有孩子都按要求填写了问卷。
在另一所有一百多名基督徒学生的学校里,是班长强迫基督徒们重新提交问卷,声明他们没有宗教信仰。
据报告,不遵守规定的孩子在学校里将会失去很多机会,例如被选为班级代表参加各种特别活动。他们还可能面临无法毕业的危险,从而无法上大学。这些事件也会记录在孩子的个人档案中,档案由当地政府部门保管,其中的信息可能会阻碍他们未来的就业。”
在中国,对教会的疯狂镇压不断加强。就在本书即将出版的时候,浙江省的许多教会领袖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有些人说,他们目前在信仰上受到的攻击,是文化大革命的黑暗日子以来最残酷的。
到2019年初,浙江省的许多基督徒都进入了生存模式。面对犹如20世纪60年代的生存环境,大的教会分成许多小组,每个小组有四到五名信徒,他们谨慎地聚在一起学习圣经和祷告。许多家庭教会的牧师都躲了起来,关掉他们的手机和其它电子设备,因为政府能追踪到公民的行踪。